​从铁姑娘到铁奶奶，一手缔造北方富裕村的郭凤莲，如今怎么样了？

从铁姑娘到铁奶奶，一手缔造北方富裕村的郭凤莲，如今怎么样了？

1991年11月15日，山西省昔阳县内的大寨村，几十户村民们奔走相告，传递着郭凤莲要回村做党支部书记的消息。这座藏身于虎头山的小村庄，时隔多年再次沸腾起来！而小山之外的远方，密切关注着这一职位调动消息的人上至中央、下至田间。

铁姑娘将真正回归大寨，这一消息胶着着远方的目光。她的归来将对大寨有哪些影响，对全国的意义又是什么？这些问题的答案在1991年的深秋仅仅掀开了一个口子，答案却要在多年后才真正显露出来。

郭凤莲

全国学大寨

这样说吧，在祖国大地的田间，随便问一位上了年纪的农民，是否知道山西省的大寨村，你一定能得到这样一个回答：“哦，大寨啊，全国农业学大寨嘛！”有善言谈的或许还要多说一句：“那个厉害着嘞！”

面积仅占祖国大地1.8个平方公里的大寨村，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在中国有多么大的影响力，是现在的年轻人们难以想象的！但是我们依然可以从一些文字记录中，感受那道光芒的余热。

据统计，在“全国农业学大寨”的十年高潮中，便有140多位国家领导人来到大寨视察工作，这其中包括深受人民敬爱的周恩来总理。而全国范围内前往大寨参观学习的各界人士，有960多万人次。除此之外，大寨还接待过来自134个国家和地区的25478名外宾，包括22个国家元首和政府首脑。

郭凤莲（左二）和周总理

山西省内的一个小村庄，竟有如此大的影响力！这一切荣耀除了时代的因素，还有在大寨当时的党支部书记陈永贵和铁姑娘郭凤莲的带领下，全村几百号村民共同努力的结果。

郭凤莲更是将命运彻底溶进了大寨的历史之中！1947年秋天，郭凤莲出生于山西省昔阳县武家坪村的一个贫困农户家中，距离她日后将与之情浓于水的大寨村并不远。

3岁时，母亲病逝，父亲便将她托付给住在大寨的外祖母抚养，这便开始了她与大寨的缘分。那时新中国刚刚成立不久，各地都在恢复生产建设。在社会主义改造的历史轨迹中，那时的大寨村已经成立了农业互助组，在时任党支部书记的陈永贵的带领下，集中全村的力量发展生产。

那时的大寨村条件恶劣，因着七沟八梁一面坡的地貌，土地被分割得极为零碎，对于全村发展极为不利。此时是陈永贵大胆定下10年计划，带领全村人将土块敲碎，在虎头山上修建梯田，将原本不适宜耕种的土地改造成海绵田。

1963年8月，在改造初现成果时，大寨村遭遇了百年不遇的特大洪灾。倾盆大雨一连下了几天几夜，大寨村建好的梯田被毁，村民们开辟的窑洞被冲垮，全村竟只剩下六眼窑洞较为完好。面对这种危机，该怎么办？

还是陈永贵先下定决心，他一边重新制定恢复生产计划，一边为绝望的村民打气。生存的本能和重新扬起的斗志，使得大寨全村人下决心要靠自己恢复生产，不要国家的救济粮、救济钱。那时候全国各地受灾，新中国自成立以来又饱受外患，上至国家领导人毛泽东、周恩来，下至田边儿郎、普通工人，皆是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在这样的背景下，大寨人生出了无边的斗志。

陈永贵和村民

这一年，也是郭凤莲真正出现在大寨村村民眼中的时间。几年来陈永贵为了提高村民的劳动率想尽了办法，其中一条重要举措便是在村里创办了“大寨幼儿园”，将全村的适龄儿童集中在这几间小房间里，请来两名妇女照顾他们。这便使得大量妇女从照顾孩子中解放出来，得以参加田间劳动，粮食生产量得到了极大提高。年幼的郭凤莲也在这间“幼儿园”中受益颇多。

到郭凤莲小学毕业时，陈永贵已经有了更多的考虑，他时常去外面交流，懂得东西自然比一般村民多。他明白，不能仅让普通的乡下妇女照顾孩子了，在生存问题解决的同时，思想教育也迫切起来，他要为村里的孩子们找一位有知识、有能力又受过政治教育的老师。

此时，郭凤莲便这样进入了陈永贵的视线。这个孩子上过学，成绩还很不错，在村里更是积极参加劳动，为人爽朗大方，村里人提到她谁不夸她一句好！

郭凤莲

于是在1963年大寨村遭遇大灾难的这一年，16岁的郭凤莲已经是村里有名的小老师了，孩子交给她谁都放心。天灾过后，梯田被毁、窑洞垮塌，全村人没有灰心太久，又纷纷撸起袖子、带上工具开始恢复生产。在巨大的压力面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们开始白天下地干活，晚上维修窑洞。

在这样的氛围中，16岁的郭凤莲也想为村里做点什么，她思虑良久，与差不多年纪的赵小兰结成伙伴，两人一起参加劳动。在她们的带领下，不久全村便有23名女青年聚集到一起，这些姑娘组成了一支女子突击队，在村里的生产建设任务中时刻冲到前线，和那些成年男子做一样的任务。

“男人能做到的，咱们女人也可以！”在这样的信念支撑下，这些姑娘们起早贪黑，早上四五点便起床，一直劳作到光线完全看不见。

酷暑里汗水将衣服湿透一遍又一遍，寒冬中手指冻伤开裂也是常见的事。但是没有人退缩，个个都为能从事生产劳动感到幸福。一方面，为集体做贡献，不给党和国家添麻烦，这是那时农民们最朴素的情感；而另一方面，修房子是为村民有起居之所，是庇护天下寒士的大事件。修田种庄稼更是生产粮食，多产一点粮就能多填饱一个人的肚子。

以郭凤莲为首的姑娘们在集体中尽情抛洒热情与汗水，不怕苦累，因此也被全村称为“铁姑娘队”。

在村民们劳作的淋漓汗水背后，命运的第一次巨变，即将发生在这个小村庄上！

由于大寨村的集体建设卓有成效，前一年在遭受洪灾的情况下，不仅能自己恢复生产，拒绝国家救济粮，甚至还能给国家缴足公粮，这样的集体便引来了上面的关注！在多方面考察之后，大寨村从干部带头劳作，到全体村民不惧苦难的艰苦奋斗的精神，让党和国家领导人为之深受触动！

毛泽东主席便公开发出“农业学大寨”的口号，这座藏在山西省内的小村庄，一夜之间便为全国各地熟知。那支“铁姑娘队”亦随着这股风吹遍了大江南北，当时南方华西村的赵毛妹亦组建起了一支女子突击队，打出“向铁姑娘队学习”的口号，时称南北铁姑娘队。

由这开始的十多年里，是大寨村最具影响力的时间！那时从南到北、从上到下，多的是人来到大寨参观学习，人们都想知道这个生产建设搞得厉害的大寨是什么样子，都想见见书记陈永贵，见见铁姑娘郭凤莲。

在这段时间里，陈永贵与郭凤莲需要更多的去外地学习、交流，但两人依然从未脱离大寨村的生产一线，经常是回到村又立刻拿着撅头到地里劳动。在两人的带领下，全大寨村人一心跟党走，拥护党的政策，不断弘扬艰苦奋斗精神，力争上游。

三次来到大寨调研的周恩来总理，在总结了大寨生产建设经验的基础上，总结出了著名的大寨精神——即“政治挂帅、思想领先、自力更生、艰苦奋斗。”这可以说是对大寨及大寨村民自建国以来所有成果的极为凝练的总结。

周恩来和郭凤莲母子合照

1966年，铁姑娘郭凤莲加入中国共产党，至此成为一名光荣的共产党员。隔年，由于对大寨村的杰出贡献，陈永贵书记被升为山西省革命委员会第一任副主任，后又成为山西省省委副书记。在党的十大后，当选为中央政治局常委，国务院副总理。

大寨村的事务必须交给别人了，在陈永贵的建议下，大寨村民将希望寄托在铁姑娘郭凤莲身上。这是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凤莲子”，是在任何生产建设中冲在最前面的“凤莲子”，还是闻名全国的“铁姑娘”。由她带领村民继续前进，方向不会有错，由她组织村民抓生产建设，也更使人信服。

陈永贵

这些年来她为村里做的贡献，村民们感受得到，组织也看在眼中。1973年12月，郭凤莲正式担任大寨村大队党支部书记，这年她26岁。

身份的骤然转变，让即便是有多年的农村工作经验的郭凤莲最开始也有些不适应，还是年轻，有些放不开手。为此这个大姑娘，经常被在北京工作的陈永贵打来电话骂出眼泪。

郭凤莲对此从未有过不平，整个大寨村恐怕也没有谁，比她更理解陈永贵对大寨村的感情了！这里不仅是他们的家，也是几百号大寨村民寄托未来希望的地方，更是一代又一代大寨人艰苦奋斗的成果，来之不易，实在珍贵。

郭凤莲在田间劳作

郭凤莲自担任书记以来，便更是将全部精力投入其中，为了大寨的发展，她付出了一切！因为忙于工作，自己的孩子只能放到嫂子家养着 ，无论外界起了多少风雨，她始终将农业生产抓在第一位。

但作为集体经济的农业典型，大寨村的成就契合了这个时代的发展，或许也将错失另一个时代。

晦涩十年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改革开放的春风渐渐吹遍中国大地，从南到北、从上到下，都在高呼着“开放”。全国农村都在学习安徽凤阳县小岗村的经验，搞起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来到大寨学习参观的人越来越少，直至没有。

上一个时代的花团锦簇，此时却成了烈火烹油。大寨村作为以前的农业工作先进典型，在此时遭到了许多质疑。在这样的氛围之中，郭凤莲带领下的大寨村民除了继续埋头在土地上，还能做什么？

尤其是在北京的陈永贵也渐渐淡出政治中心，去了北京郊区的农场做顾问。郭凤莲便带着村民在新形势、新政策的指导下摸索前进，全村竟拖了整整两年才将联产承包落实到位。

大寨人心中不是没有委屈的，他们不懂形势之变，在他们看来，他们做得还是一样的事情，但之前对他们是表扬，现在却成了批评。这群老实巴交的农民只是在那虎头山上安安稳稳种着地，却在十多年间经历了一整个起伏。这些疑惑、失落堆积在心中，直到听说郭凤莲被调离大寨的消息终于跌入谷底。

1980年4月，郭凤莲辞去大寨村党支部书记一职，除了党员身份，33岁的她仅仅是一名农民。2年后党组织任命她为晋中果树研究所副所长，自此彻底离开大寨村。

郭凤莲在1982年失去了成长、奋斗整整三十年的大寨，去往外乡。这次出去不同于她以往的外出交流，而是要彻底留在外地工作，不知归期。

郭凤莲一定有时间回到她的大寨，但事实上很多次她都止步在大寨村口，应当是近乡情怯吧！她哪里不爱她的大寨，每次在报纸上看见大寨的消息，无论好坏，她都要剪下来细细收好。她也是爱美的姑娘，年轻时在大寨留下过许多照片，这些照片我们现在依旧可以看见，但自打她离开大寨的照片我们就见不到几张了。

后人采访她时，对于这段时期她也总是一笔带过，似乎不愿多提，但种种迹象表明，离开大寨的那些年，她也在不断向内心求索。

1991年底山西组织部的同志，找到再次调任昔阳县公路段党支部书记的郭凤莲。告诉她，组织有意向让她再次担任大寨村党支部书记，这个消息对于郭凤莲而言太过突然，但或许也是意料之中。

自郭凤莲离开大寨后，这里十年间已经换了4任党委书记，却没有一人能够将大寨从低谷中拉出。中央领导来到大寨视察时也问着“郭凤莲同志呢？”要救大寨，组织上反复讨论后，还是觉得这个任务只有郭凤莲担得起来。

她以“铁姑娘”的形象一起与大寨为全中国熟知，并一直走到极盛，若说对大寨土地和人民的了解，郭凤莲认第二，谁敢认第一？没人了！一手缔造新大寨的陈永贵书记，已经在六年前去世了。

陈永贵

这时郭凤莲已经四十五岁，距离她离开大寨已经过去了十年。这十年她完全淡出外界的视线，世人皆在改革开放的浪潮中寻找财富，谁还记得沉寂在山西的大寨村和郭凤莲？但郭凤莲却始终无法忘记这个小山村，和过去的三十年岁月。

大寨的做法是对的吗？她的生命不息，疑惑便不止。十年间她在工作之余还在认真研读马克思、列宁的著作，不断增进自己的理论修养，再与自己多年的工作经验相结合，郭凤莲心中或许已经有了方向。

此时接到新的调任命令，郭凤莲也有种该当如此的预感。十年前她被调离大寨村，这个与她的人生连在一起的村庄自此走了下坡路，她亦是满腹的失落。如今十年过去，郭凤莲已经受到了新思想的教育，彻底走上了正确的道路，而大寨村几十户村民还挣扎在贫穷的困境之中，郭凤莲很想尝试。

无论是为了自己未竟的事业，还是陈永贵同志的遗憾，郭凤莲都想看看自己能否带领大寨再次创造出一个奇迹。

大寨学全国

1993年1月，46岁的郭凤莲再次出任大寨村党支部书记。大寨还是那个大寨，七沟八梁一面坡还在，当年与村民们一同修建的窑洞还在，村里一同奋斗过的姐妹们、前辈们大多数也在。大寨也不再是那个大寨了，村民情绪低迷，再无当年的火热。组织性、纪律性不断下降，不再艰苦为集体，账上更是欠了几十万。

年轻人少了，都出去打工了，村容更是脏乱差，连当时来视察的朱镕基总理都对着郭凤莲叹息：“大寨要先把环境搞好。”

郭凤莲看到这一切心中是无尽的辛酸，当年的全国农业典型，如今早已经跟不上时代的步伐！十年间，外面多少村庄致了富，先不提南方曾学习大寨铁姑娘队的华西村，已经成为全国知名的富裕村。单就是山西省内就有不少村发展得极好，村民们盖起的小楼房都让人不敢说那是农村。

大寨不该是现在这样，郭凤莲早有打算，首先便是对村民们进行教育，帮助他们改变观念。发展是关键，大寨村落后了十年，如今更要奋起直追。

她组织好些村民出去与近处的富裕村学习交流，自己本人更是全国南北到处跑，学习政策、找资源、拉投资。没有钱，就住小旅馆，吃火腿肠和泡面；没有政策，就跑到北京的领导办公楼外等上一个半小时。在这样的努力下，渐渐地，汇聚到大寨的资金便越来越多。

如何利用好这些资金和政策利好？郭凤莲四处取经，最终选择开办符合大寨实际情况的乡镇企业。在郭凤莲的带领下，大寨开始推进村办企业和第三产业的发展，走工农商一体的路子。从早先的村办小作坊向着规模化、专业化、品牌化的方向发展，在立足于当地劳动力的基础上，与其他企业联合开办制衣厂，为村民们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

她还跟上了山西开发自然资源的顺风车，在当地开办了水泥厂，极大得增加了集体收入。在国家号召保护环境时，郭凤莲亦主动停掉了村中污染较大的工厂，转向其他方向开发新路子。通过以品牌商标向其他大型企业入股的方式，她成功将“大寨”这一政治品牌，转化为经济品牌。如今在零售业颇有盛名的大寨核桃露，便是这一实践成功的体现。

自郭凤莲回到大寨以来，村容和村民的精神面貌便日日新起来。在她带着大寨重新创业的过程中，亦不是没有经历过质疑。最开始是有村民嫌她白折腾，做什么不种地，而要退耕还林，把庄稼换成果树。她则以众多村庄的致富经成功劝解，在村民人均收入因为乡镇企业的存在而逐年增加后，这种声音便没有了。

真正让郭凤莲不服气的是另一种，有大寨村以外的人，希望郭凤莲还要按照六十年代的方式搞生产建设，说大寨以前是学农业的典型，现在怎么也搞起工厂来了。这些人多是这些年来到大寨参观旅游的游客，他们更想从现在的大寨感受到过去的火热。对此郭凤莲心中门儿清，对于这些言论面上总是一笑而过，心中却还是有过思考。

大寨变了吗？大寨当然变了。如今家家户户都住进了独立小楼房，老年人发养老金，孩子从小学到幼儿园都是免费教育，上了大学还有助学金。村民们创业集体给一定比例的资金支持，可以发展旅游业、做点小本生意，舒舒服服把钱挣了，再也不用起早摸黑去几亩薄地中刨食。但本质上大寨依然没变，这所有的财富都是全体大寨人一分一厘挣回来的辛苦钱，是大寨全村艰苦奋斗的结果。

在郭凤莲看来，大寨的再次成功是周总理总结的“大寨精神”，在新形势下的生动体现。他们自力更生，永远不贪图别人的帮助，通过村民的辛勤劳动和立足当地资源，走出了自己的新路子。他们艰苦奋斗，乡镇企业的盈利是党正确领导的结果，而各家各户亦充分施展余力，在时代的平台上，尽情为实现小康而奋斗。

大寨村在1997年便成为昔阳县纳税第一村，更是全国山林成熟的农业旅游区。在郭凤莲的带领下，大寨从过去单一靠粮食挣钱转化为发展、壮大多种经营、多元化体制并存的集体经济。

郭凤莲本人于2009年被评为“全国十大女杰”，更是多次当选全国人大代表，如今她是全国人大常委、大寨村党总支书记和经济开发公司董事长。身兼数职的她依旧奔波在为大寨村的发展、为大寨村民谋幸福的路上。她再次成为各地的政治明星，受邀在各种场合分享、学习经验，只是，此时的“铁姑娘”已经变成“铁奶奶”啦。

陈永贵的墓地就修在大寨的虎头山，他去世的那年大寨还沉寂在时代的河底。但如今，这座有着光辉历史的村庄，在他一手带出的“凤莲子”的带领下，勇立在时代潮头！